*
“解域(déterritorialisation)的功能:解域是“某人”(”on”)离开疆域的运动”(ATP 508)。”
“首先与疆域(territoire)相关的不是质性标志(marque qualitative);它是疆域缔造好了的标志。在一个疆域里,功能不是首要的;它预设了生产出疆域的表达性。在此意义上,疆域,以及在其中执行的功能,都是结域化的产物。结域(territorialisation),是迭奏变得有表达性时的行动、或是迭奏变得质性化时的中域(milieux)。”(ATP 315)
** “解域化”这个新词头一次出现是在《反俄狄浦斯》里,此后它就被广泛利用在各门人文学科里。但只要不和另外三个元素联系起来,单独把它本身拎出来,还形不成一个概念,它的意义就仍是模糊的:疆域、大地、再结域——这些形式的集合的完整版,就是迭奏(refrain)概念。我们区分了相对解域和绝对解域:自身有所不同地再结域、改变领土,组成了相对解域(但生成不会改变(changer),因为生成既没有项也没有目的[终点]——这算是他和福柯的差异);而绝对解域,等于生活在一条抽象或逃逸线上(ligne abstraite ou de fuite)(如果生成不是改变,所有改变却都包含了生成,那如此把握生成时,生成就将我们从再解域的掌握中释放了出来:比如事件的“反实现”概念——LS 21st Series——又比如追问“发生了什么?”——ATP 8thPlateau)。这或多或少就是《反俄狄浦斯》里充斥的图式,书中的“解域化”和“解码”是同义词。不过,它已经提出了再结域的问题,这导向了一个引起争议的主题:“新的大地”(« nouvelle terre »),它总是将要来临的、首先是有待建构的,它反对任何如同法西斯或再结域形式的无政府主义那般、应允的或先祖的大地(AO 315–22, 257–8)。在《千高原》里,这个图式变得更加复杂和精炼,它强调了与大地间的正反联系(ambivalence du rapport)——Natal的深度 与 游牧主义的平滑空间——结果,它也打动了疆域。编码的刚度(rigidité)不再能说明疆域的每种类型,不止如此,而且如今也能完全接受再结域是解域的一个关联项,因为解域据说不再作用于严格意义上的疆域,而是作用于无界限的大地之上:游牧式装配、或者悖论式疆域的荒原、草原,游牧者在其上“再结域或解域它自身”(ATP 381; 相对-绝对的区别对应着历史和生成间的对立,绝对解域成了欲望或思想的环节——WP 88)。强调这一转换,就给迭奏概念开辟了道路。
*** 疆域这个概念不是借自政治学、而是借自民族学,它确实蕴含着空间,但不是由地理位置的客观界限所组成的空间。疆域有种生存性的价值:它为某位给定人物围绕起了一片熟悉且迷人的场域,标记出了与他人的距离、防止了混沌。对时间与空间的亲密投注(investissement intime)蕴含着此种界限,它不可分地就是物质的(一架“装配”的容贯性,参见该词条)且情动的(它是我的“权力”的前沿)。疆域式布局分配了域内与域外,有时它被被动地感知为经验那不可触摸的轮廓(焦虑、羞耻、抑制的点上),有时它被自身的逃逸线所能动地萦绕,因而更像是经验的外环(zone d’expérience)。在《反俄狄浦斯》里,疆域和编码是区分不开的,因为它首先毕竟是固定与封闭的指标(indice)。在《千高原》里。这种固定只表达了与疆域间的被动联系,这就是为什么疆域变成了这部作品里的一个突出概念(ATP 321–2):不是一个主体、而是“一片领域、一个住所的构成性标记”,疆域标记出了占有关系或财产关系(随之而来的就是,距离),而主体身份完全是由这些东西组成的——“拥有要比存在更深刻”(un avoir plus profond que l’être»)(ATP 316)。专名或自我只有作为“我的”或者“家”的功能 [函数] 才有意义(ATP 319, 504)。此种占有的价值与感觉质性的生成-表达有关,作为不可分离的变量,它进入了某段迭奏、某次对距离的标记的组合式之中——关键在于——即使在在动物的案例里,它也先于一切的功能性 [函数性](fonctionnalité)(ATP 315–23; WP183)。因此,疆域是对装配加以主体化的维度,这意味着只有在域外才有亲密性(intimité),它与外部性相接触,诞生自一种先于任何主客体之划分的静观(contemplation)(见“断-流”或“内在性平面”的词条)。在“习惯”或“静观”的名义下,德勒兹第一次主题化了此种基要性的拥有(DR 72–9)。疆域和中域(milieus)之间的区别显示出这个概念接下来的变化(ATP 313–15)。一旦它成为了装配或迭奏逻辑的一部分,“拥有”的动机就在于为界定实质性的实践问题服务,亦即离开疆域(quitter le territoire):这片疆域究竟能够容忍与陌异者保持何种联系?它与混沌有何种切近?面对域外,它的封闭程度、抑或反之它的可渗透性(筛)(逃逸线、解域的点)究竟到了什么程度?并非所有疆域的价值都是相等的,正如我们所见,它们与解域的联系并非简单的对立。
本文译自
Zourabichvili, François. Deleuze: A philosophy of the event: Together with the vocabulary of Deleuze. Edinburgh University Press, 2012.
Zourabichvili, François. Le vocabulaire de Deleuze. Ellipses, 2003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