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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是一种流浪的分配,甚至是一种“谵妄”的分配,根据这种分配,诸事物布满了一个未分割的单义性存在的全部广延。不是存在根据表象的诸要求被分割,而是所有事物被分派在单义性存在的单纯在场(大一-大全)之中。(DR 36-7)”
** 切分某一闭合空间,比起在某一开放空间之中切分事物;把某一空间切分为部分、接着分配给人民,比起在某一尚未切分的空间中分配人民,其间的差异首先有种田园式的意义(sens pastoral)。(希腊词nomos在指法律之前,首先指的是放牧行动——DR 36 and ATP 557 fn.)那德勒兹是用隐喻把这个词应用在两种思想状态间的差异上吗?其实并非如此,因为nomos的两种社会-历史价值各自就蕴含了此种差异(游牧的(nomadic)生存样态不同于静止的(sédentaire))。这是因为,自在的思想就已然被空间以最为亲密的方式所情动了,并且它依照着时而“平滑”时而“纹理”的抽象空间、抑或二者那可变的混合来勾连自身(cf.这重申了空间(spatium)与广延(extensio)之间的莱布尼茨式区分,接下来,对这两种空间的大致速写拓展到了“无器官的身体”这个概念上——DR 228–44; ATP 153)。接着,他列出一个开放清单,这个区分正是运作在这些具体“模型”里的:运作在技术的、音乐的、数学的,诸如此类的模型里(ATP 14th Plateau)。
*** 为什么首先要关注哲学呢?有些人也许会想象,存在着永恒的问题,概念早就被给定好了,它们安置在某片天空,我们只需走过去、找回它们:这些人依据固定或静止的分配来做推理。又或者,我们相信思想按照逐步展开的秩序在前进;我们想象,把自柏拉图以来的伟大哲学家一个个放在真理之法庭(tribunal de LA vérité)前相互比较,仿佛在一次次的分配之外还存在着一个客观的分配:这种信念就蕴含着超验性。另一方面,理念似乎属于某些领域,它们意旨着某些对象,正显示出它们的“字面”用法以及“形象”用法的可能(例如,“疾病”与“监狱”这些词的意义,被它们用于指派的事物的物理状态的指称所穷尽了)。不去接受意义所固有的游牧特征,拒绝它在字面上漂流的权利,我们就是在封闭(enclos)它,那我们的领会行动已然完全被隐含的地籍编制(cadastre)所渗透了。哲学,出于其自身的必要与严谨需要语义的迁移:比如非科学地使用科学理念。而地籍编制却使得我们在最好情况下,只能做出无能的判断,在最差情况下,则得做出不诚实的判断(如果科学本身在其发明的环节里,未曾勤奋且合法地践行这种引进……)。思想本身坚决地肯定机遇(hasard),则是全然不同的另一回事:不是让原则之必然对立于任意之幻想(德勒兹对于必然性这个主题是最敏感不过的了,他寻求把这个概念推到超越所有既定版本,cf. PS 16–17, 95ff.; DR 138–9);与之相反,此种肯定是一场试验,要试验出思想能否摆脱掉如下诱惑:在与原初且超验分配的关系之中寻求必然性,而那种分配其实只能被思想所设定(这是奠基的静止幻觉)(LS 10th and 12th Series)。游牧分配里一次次骰子一掷(coupsde dés)的未切分空间,也表明了必须如此来理解德勒兹的大一:无需使自身远离诸次分配的繁复性,它阻止了每一次分配落入向它本身封闭的窠臼,也阻止了它们陷入一个孤立且分离的大一的幻觉之中——逃逸线亲密地情动着每种样态的存在或特殊的生存(在德勒兹这里,没什么根据来断言大一相对于多是首要的)。正是在这一意义上,游牧被它那移民般的移置所界定,一如被它栖居于平滑空间这一事实来界定(荒漠或草原——ATP 381)。最终,平滑空间即内在性平面或存在之单义性(WP 36)。
本文译自
Zourabichvili, François. Deleuze: A philosophy of the event: Together with the vocabulary of Deleuze. Edinburgh University Press, 2012.
Zourabichvili, François. Le vocabulaire de Deleuze. Ellipses, 2003.